父 親 湯碧峰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父親是個模糊的概念，能夠記得起來的，也就是那么幾個片段。當我能記事，難得見到他來過幾次，好像來了就坐在家里的床邊上，靠著床邊的寫字臺看書，既沒有別人家的爸爸那樣陪孩子玩，也沒給我們買過吃的，在我的記憶里，從沒有抱過我們一次的印象。 父親有自己的光榮史，父親的家鄉離諸暨縣城15里，一個叫琢玉湖的小山村。解放前，那一帶是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金蕭支隊的活動區域，著名的墨城之戰就發生在琢玉湖邊上一個叫墨城湖的地方，第一大隊大隊長朱學勉（兼任縣委書記）戰死，解放后楓橋區的學勉中學以他的名字命名。父親是金蕭支隊的地下交通員，老百姓口中的地下黨。 基于地下黨的光榮歷史，解放后進城成了縣供銷社的一名科長，不久就成了家，1955年有了我，第二年又有了我妹妹，應該說有過曾經的風光。記得小時家里有寶塔糖的大餅干盒、煉乳盒子，這些都是一般人家沒有的，聽說我出生后，家里還請奶媽，可見條件不錯。 可是好景不長，1958年父親就被插了“白旗”，打成右派，先是去勞動改造，后來就戴著右派帽子開除回農村老家。打成右派的原因是因為書記的老婆入黨，支部會上父親提了反對意見。（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書記（主任兼書記）姓王，是個南下干部，蘇北人，當年還帶著警衛員，娶供銷社的一當地女子為妻。該女子不僅作風不好，與財務科長有一腿，造成財務科長被處理，而且人品也有問題，仗著自己是書記夫人，在我母親成為黨員發展對象時，背后搞鬼，公開對我母親說：我都未入黨，你想入黨？ 反右運動開始后，書記認為這是反對書記，反對書記就是反黨。而父親又堅持不承認錯誤，還有幾個和父親意見一致的人，便被打成“組成反黨小集團”。 父親打成右派后，家里受到牽連，母親被下放去下山頭監督勞動，我們幾個子女的戶口被遷往母親的老家，我的外婆家湯村。直到1963年法院判決，準予母親的離婚訴求，母親才把我和弟弟的戶口遷回她的身邊。而那時我已在湯村小學上小學了，小學二年級下半學期才轉學回縣城。 父親回農村老家后，我被帶去住過一、兩次，住多長日子記不清了，估計也就十天半月吧。記得去琢玉湖要走很長時間，途中有個叫五埠頭的河上，有一條很長的獨木橋，是用幾塊木板聯起來，搭放在石頭上的，人走上去晃得利害，我不敢過，落在了后面，父親只好返回來拉著我的手過去。 父親自幼父母早亡，在父親這里也沒人管我，整天在外面玩，不是上山采梨，就是在溪溝里捉小蟹抓泥鰍，一次在下樹時，樹枝把短褲撕成了兩半，回來挨了父親兩巴掌，是隔壁的親戚給補好的。后來聽說一次在水庫洗澡時，也有說是池塘的，淹下去了，是村里的人給救的，差點去見龍王。（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父親和母親離婚時，我們早就在外婆家，從此再也沒見過父親，他從沒來看過我們。弟弟從生出來就沒見到過他，一生只見過他三次，一次落實政策后，和我一起去看過他，一次是他和我妹妹突然來嘉興，過了一夜，說是來看看孫子，最后一次是癌癥晚期，我們帶著孩子去看他。在他的葬禮上，是我捧著骨灰，弟弟捧著照片送他上山。 聽母親說，和父親離婚，并不完全是因為他被打成右派，家庭受牽連才離的，而是本來就感情不合。母親17歲考進區供銷社當會計，調縣社工作后，趨于父親的領導之下，而那時母親已有個對象，在上海工作的一個遠房親戚，那個親戚家庭成分不大好，是父親用政治進步、入團等政治手段逼她成的婚。 母親提出離婚后，父親一直不同意，遲遲不能判決，拖了幾年。聽母親的同事告訴我，離婚時誰也不要三個孩子，也許是父親以此要挾母親，讓她離不成，而母親還年青，拖著三個孩子以后怎么成家，也負擔不了。最后法院讓父親必須挑一個，他就挑了我妹妹，說是長大了可以為他燒飯，可見其心態有問題。 一九七八年全國右派平反，父親也落實政策，平反的文件上寫著恢復黨籍、恢復工作、恢復職務，可21年了，還能恢復什么呢？ 21年的青春能恢復嗎？最后任了個當地供銷社所屬的繭站站長。而父親已經是高興得屁顛屁顛了，托人帶口信來告訴我，讓我去看他，而我已參加工作8年，記不起他的模樣了。 父親是可悲的，曾經也算是新中國的有功之人，可在大有作為的年齡，卻成了“五類”分子，唯一可安慰的，總算有一份退休工資，但直到生胃癌病故，也沒能享受到離休待遇，因為離休的標準是享受過供給制的人，而父親這樣的地下黨，既沒有什么供給制，更不可能有薪金制。 在癌癥晚期，聽說像他這樣的對象全縣有10人，正在向上面打報告，而他永遠享受不到這個待遇了。 二〇二一年三月二十七日 +10我喜歡
原創 21屆社員徐嘉軻 蕭中紅帆文學社 “人生來為一人破碎，又使另一人破碎。” 學校的課余時間總是那么緊湊，十分鐘又十分鐘，一本書開了合合了開，故事讀了七七八八，內容也支離破碎。 合上書頁，最末的一個句號終于落在我的掌心，還熱乎著，像是誰不甘的心臟，亦或是……眼睛。 一轉一遛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我想它屬于阿玫。 阿玫擁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他帶著不自知的不明情愫漸漸長大了，小男孩最終成為他想象中的人。 他以為擺脫了過去。 －－－ 名叫奧古斯特的老男人打點好一切也不顧一切地走了，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他燕尾服卷起的過堂風會怎樣吹醒少年內心里名喚“魔障”的一種怪物。 “你又沒跟上。” 也許是我太快了。好吧……再來一次。 奧古斯特在阿玫身上看到了阿陸。 半途夭折的名旦阿陸，像是盛夏里漂洋過海的蝴蝶，因為貪戀一簇繁花，被無情的捕捉抹殺，尸首藏匿于海神的腳下。 －－－ 于是他傾其所有，于是他全力以赴，于是他……他命喪黃泉。 那個年代的舊金山光鮮亮麗之下暗流涌動，誰都裝作看不見的污穢骯臟肆意地吞食法律觸角延伸不到的城市旮旯，“舶來人”低眉順眼，謙卑可憐，扮豬吃老虎一般腐蝕了這一片繁華的大地，又被大地本身的黑暗反復吞咽咀嚼成渣。 那是一個瘋狂的時代。 阿三是扮豬的一個，也是被吞食的一個。 野蠻有效地阻止了眼前的悲劇，但新的悲劇即刻產生。樹冠被火舌舔舐，它是阿三最后的掙扎。 阿三的時代結束了，阿陸的時代開始了；阿陸的時代結束了。阿玫的時代又開始了，甚至比前輩們的更亮麗、更風采。 芬芬，美麗的芬芬，傾慕于同樣美麗的阿玫。 “美麗”這具有魔力的詞兒是多么適合這介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小怪物啊。 “看我——像不像阿陸？” 小怪物透過老男人灰色的眼珠讀懂了晦澀的答案。 “你還是沒跟上。” “‘沒跟上’在英文中是說‘沒弄懂’。” 也許你還是不知道真相的為好。真相被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 芬芬還是那個美麗的芬芬，阿玫也還是那個妖嬈的阿玫。 奧古斯特的死是芬芬的主子所為……嗎？ 也許…… 也許沒有也許。真相掩藏在語無倫次之下。 后來……后來呢，只有阿玫的魂靈無處可歸，利益的濃煙熏染了年輕的眼窩窩，不用一筆一劃描眉畫眼已是滿目的烏煙瘴氣。 這里只有一個人破碎。 －－－ 大家都沉默了。 于是這個故事成了最后的眼。 +10我喜歡
毛小玟 夕陽，山坡，晚照。 傻柄賣魚歸來，前面腳步匆匆，后面老婆小跑，笑：今天收獲不小！ 老婆平日里碎嘴，嘮叨，嫌傻柄憨、蠢，總罵他：笨鳥！傻柄聽了，憨笑。 突然，草叢中竄出兩個強盜。 老婆害怕，下意識抱緊腰包。 一人哈哈大笑，竄來，摟抱，撕腰。 傻柄大喊：求求你們，錢拿上，別傷我老婆！ 老婆一邊與強盜“撕殺”，一邊罵傻柄：廢物！無能！笨鳥！ 一強盜拔腰刀，向老婆砍去，手起刀落——哎呦！傻柄中刀，血濺枯槁。他趴在老婆身上，咬牙，拽下腰包，撇于荒草。仰臉望著老婆憨笑：錢沒了咱可以再賺，老婆你一根汗毛不能少！說完，重重摔倒，砸疼一片枯槁。 強盜揚長而去。老婆抱著傻柄哭號：你不是笨鳥！不是笨鳥！ +10我喜歡
【小小說】李丹丹/今天是你的生日 “叮鈴鈴、叮鈴鈴……”，正在疫情防控卡點執勤的民警何強的手機鈴聲響了，何強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看了看，是妻子劉丹丹的呼叫。“喂，劉丹丹，有事嗎？”何強接通了電話。 “爸，我不是劉丹丹，我是圓圓。”電話那端傳來女兒稚嫩的聲音。“哦，是圓圓呀，想爸爸了嗎？”何強笑著問道。“不想，媽媽說爸爸說話不算話，每次說回家都沒有回來。”電話那端傳來女兒圓圓撒嬌的聲音。何強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新冠肺炎發生以來，何強日夜堅守在卡點，不讓一輛外地車入境，不讓相鄰的村莊人員走動，為的就是牢牢守好縣城的西大門。妻子幾次打電話讓回家吃一頓團圓飯，因為工作太忙，他都沒能如愿。“爸爸在外面打怪獸，打完怪獸就回家。”他愧疚地開始哄女兒圓圓。 “媽媽說了，爸爸是英雄，是打怪獸打壞蛋的英雄，就是說話不算話，該回家不回家。”圓圓繼續埋怨道。“爸爸打完怪獸就回家，這次說話算話，陪圓圓去公園玩，爬城墻，放風箏，好不好？”何強知道女兒圓圓的軟肋。“好，爸爸就是好爸爸。”電話那端的圓圓開心地笑了起來。 “爸爸，媽媽今天一早就買了好多菜，有你喜歡吃的醬排骨、燒豬蹄……，滿滿一大桌，媽媽就是就不讓我吃，說等你回來一起吃，我現在都流口水了。”女兒圓圓轉了話題說道：“爸爸，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何強好奇地問到：“圓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圓圓說：“媽媽說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給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就等你回來吃飯了。” 何強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年年過生日，妻子都張羅一大桌菜，還沒吃了幾口，單位就打電話有事，總是掃一家人的興。今年看來只有在執勤點過生日了。 “爸，我好想你，媽媽也時常念叨你，”那邊女兒圓圓的聲音有點兒變了，帶有委屈和哭訴的腔調。“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給你唱首歌吧！”“好，圓圓的歌唱的最好了，爸爸就喜歡聽圓圓唱歌。”何強安慰道。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女兒圓圓稚嫩的聲音穿透何強的胸膛，讓他心情激動，一時眼淚模糊了雙眼，他不知是如何掛斷電話的，但女兒圓圓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縈繞，他抹了一把眼淚，大踏步地走向執勤卡點……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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